墨辑

每天都在等待评论的小透明/急需互动的社恐社畜一只。
深湖无主,会于光中。人之将死,犹望得生。

【AC】无际荒原·上(EA,伪克系)

说明:群里游戏时 @茶茶是查 的点梗,原本只是个千字左右的蒙眼车,结果一不小心就展开成了现在这个(万字预定)样子。第一更,开篇定场诗自己搞的,内含剧透。虽说有克系的东西在但是本质上还是偏离的,二太爷算是调查员(外加各种下水)?拍砖请轻……

【AC】无际荒原·上(EA,伪克系)

星辰坠落,天地倒转,

人在时间里无尽循环。

午夜剥蚀黄昏,继而毁于清晨,

无需推动或归于本真。

他们原应行经荒原,

承认自己并未完结,

至深之处空无寂静,

唯有星辰与天风将盲者指引,

直至扬升为余烬。

人原不必为梦境所扰,亦不必担负行星。

愿你的双眸永不紧闭,最深的夜仍然清醒;

而你终将重获依凭,黑夜之中仍见光明。

——The Lullaby

Dec.1 首日

新的沙漏开始计时的时候,地平线上终于能够出现一些别有用心的事物。木板车吱吱呀呀地碾过沼地间蜿蜒的小道,背后的车辙里满是凌乱的野草与稀碎的苔藓。苍白的天光在一派泥泞中浮光掠影,生满碧色长草的荒野无边无垠地漫向天际,柔曼的白雾如轻纱披拂。在更远的地方有被野草淹没的石墙,远远看去已经被荒野侵蚀得彻底,算是与这片莽原融为一体,拱卫着粼粼波光的哈利湖。

旅人是随着正午一起踏入黑星镇的。第一个迎接他的就是装饰着垂花彩带的广场,和广场上纵情狂舞的人们。他的衣襟和阳光一样白,披着同样洁白的旅行斗篷,仿佛能直接融化在阳光里。然而黑星镇的阳光向来与其他地方不同——她始终缺乏热情,光落到人身上都是坑坑洼洼,连慵懒都算不上,避而不见倒是更为确切。同样避而不见的还有她的子民。当旅人用白色兜帽挡着大半脸孔,沉默而匆忙地走过镇前广场,漫无目的地走向某个方向时,只有被他强行拦路搭车的老汉始终跟在后面破口大骂,引得众人纷纷侧目——但他们侧目的更多是木板车上那些分包装好的炭笔画纸和黑色颜料。黑星镇从来不缺艺术家,但缺少画材店,只能倚靠外来补给——那些年轻人纷纷围上前去寻找属于自己的那一份。人群像白蚁一样来了又散去,木板车还剩下堆在一起的几条发黑的木板,车轮摇摇摆摆地支在地面和车辕之间,像是刚刚历经焚烧的房屋支架。人们干脆就围着它们跳起了舞,脸上带着沉醉的欢悦,仿佛世上再没有其他的乐趣。

旅人对背后发生的一切视而不见。他似乎对黑星镇异常熟悉,熟练地穿过四面街、曼陀罗街、旧红堡街和教堂街——那些街道一圈套一圈,从上空看去仿佛巨大的螺旋——最终在教堂街尽头老旧的教堂前停下来。那个不依不饶的老汉的骂声早已在他走过某个泥泞满地的拐角时消失了,坚实的泥苔上勉强露出几截风霜而粗糙的指头,很快就被冒着泡的苔藓彻底吞没。

教堂的阴影沉甸甸地压在街道上,门板卡在墙边和苔藓墙皮融为一体,至少屋顶还算完整。午时的阳光细细密密地筛成散线,旅人踏着满地萎黄落叶走过去,扫开告解室里绒毛似的灰尘。他坐下后望向了天顶,那里的壁画早已消蚀,上面画的是天父或者圣母都已经看不清了,只能看到残余画幅上散乱的黄色袍角。更低的地方是炭笔粗劣的涂鸦,在这个神圣之所显然不合时宜。然而告解这一行为显然还是颇受认可的,担任神父角色的那一位很快就在隔壁坐下,他没有左臂,只能费力地伸出右手打开滞涩的隔板。天光漏进半朽的木头雕花,神父和旅人侧目确认了对方的身份,两边都松了一口气。

神父主动开口,语气严厉:“想要负起责任了?”

“有人托我来这里,我以为这是个机会。”

“很难。整个镇子都混沌不清,现在还有坐镇的‘缪斯’——委托人不知利害,你也不知道?”

“各有所得罢了。”

“那是你认为。”

“但并不算浪费时间。”

“黑星镇本来就没有时间。”神父语带讽刺,“这里被放弃很久了,只是重新被某个人利用起来——你打算怎么解决?”

“本来应该有个仪式,但现在看来,似乎不必惊动这个镇子就可以。”

“来得及?”

“这个城镇没有拒绝的机会,但我还有。”

神父和旅人同时安静下去,远处传来猛禽的鸣叫。习惯沉默的喉舌总是无法适应争端的,哪怕这种争端只是无声无息。没人愿意接受这个。

“卡寇沙。”神父打破了沉默,“去卡寇沙,或者四面街的旅店。他经常在那里出现,总有只鹰停在那儿。”

“开始的地方就是结束。我早有准备。”旅人侧过头,“那你?”

“我不在这里。我们都不在这儿。”

 “我明白了。”

“Novice。”神父俯身敲了敲隔板,“这不是归乡,自己小心。”

“多谢提醒,马利克。”

“保重。”

神父悄无声息地离开——或者消失了。旅人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起身离开了教堂。

镇上唯一的小酒馆——也是唯一一家旅店,开在教堂附近的四面街街口,铜制的招牌上有只鹰蹲在那里,安静的仿佛雕塑。旅人推开酒馆最外的大门,左右两边是连接旅馆房间的石廊,一侧客房一侧通风窗,尽头是通向上面两层的楼梯。微弱的阳光穿过脏兮兮的窗玻璃,房门后隐隐约约传来鼾声或者吵闹。他目不斜视地走下正对街口的磨得发亮的石阶梯,用力推开了那扇稍小的橡木门——门上钉着的旧木牌啪地掉在地上,引得屋里几个闲客纷纷回过头来看。

——除了角落里坐着的那个,酒馆里并没有什么值得注目的人类。旅人捡起那个牌子看了看。牌子上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只能隐隐看到什么“我是真相”的用词。他把它随手放到一边,坐到了吧台前。

“来点什么?”

“随意。”

帽檐上钉着警星的酒保上下打量他,回头在酒柜上瞥了一眼,拿了瓶还没开封又显得老旧的酒瓶下来。他手脚熟练地开了瓶,然而还没等倒出来就被人抬高了瓶口,差点扭到自己的手。

“外乡人的第一杯酒应该东道主来请。”拦着酒瓶的人懒洋洋地说。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角落里出来坐到了吧台前,离外乡人差一个凳子的距离,手抬着瓶口,却盯着外乡人白色的兜帽,“我以为你知道规矩呢,克莱。”

“My fault.”酒保耸耸肩,“但你该感谢我找到了最后一瓶私藏。”

“如果让你卧室隔壁的那个发酵罐安静下来,可信度会大很多。”半路截胡的年轻人认认真真地把酒倒进玻璃杯,小小地吹了声口哨,“月光酒。克莱,你的胃口越来越大了。”

“你教的好。”

克莱翻个白眼走到一边去,杯子里盛满略微浑浊的酒液,推到了外乡人面前。

“艾吉奥·奥迪托雷。”年轻人头也不抬地将酒杯推过去,“虽然味道很好,但请不要多喝这个。月光酒里有些废电池之类的东西,私酿一向口味过烈。”

“艾吉奥。”外乡人语气恬淡地回应,“幸会。”

“你不是镇上的人。”艾吉奥仰靠在椅背上,试图盯着那片白色的布料看,“我算是半个镇长,不过这个镇子上的人们更倾向于称呼我为‘缪斯’。”

“缪斯?”

艾吉奥将杯子伸过去,和外乡人的杯子碰了碰,厚重的玻璃发出沉闷的声音:“他们有什么不太明白的东西或者缺乏灵感,都会来听我说说话,讲讲故事——毕竟我是这个镇上唯一一个外来人。当然,除了你。”

  “黑星镇从来没有外来者。你再把梦当真,就赶紧挪挪地方把空位给别人。”克莱的声音从一旁传过来,引起稀稀落落几声哄笑。

“这可真伤人。”艾吉奥半真半假地抱怨。他转向外乡人,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来说说你自己,外乡人。”

“阿泰尔。”外乡人说。他握着杯子,似乎只是盯着那些酒液看。杯子似乎本就不甚干净,絮状的沉淀仿佛螺旋一般悠然自转,里面似乎隐隐约约有点金属色,但又像是错觉。

“不说些什么?比如说……你来的地方,或是别的什么。”艾吉奥试探着问,“你看,这里很久没有新来的客人,克莱也很好奇,是不是?”

“是的,我真好奇。”克莱忙着擦杯子,回答棒读且漫不经心。

“你看。”艾吉奥说,“克莱是从不好奇的,但他都能破例。”

沉默。阳光渐渐向西偏移,阴沉得像是要下雨。

“我没什么好说的。”

克莱发出一声幸灾乐祸的嗤笑。艾吉奥耸耸肩。

“好吧,沉默的外乡人。”艾吉奥将杯子里的月光酒一饮而尽,“我还以为能有点什么更令人欣慰的话——黑星镇真是个令人失望的地方。”

“但也是你的居处。”

“这就是问题所在。”艾吉奥放下酒杯,“需要带你到处转转吗,外乡人?我自认还是位不错的向导。这个镇上都是各管各的,有什么事还不如直接问我。”

外乡人终于侧脸看了看年轻的镇长。他的眼睛是金色的,虹膜仿佛透明,那一点静谧的黑就显得异常显眼:“请。”

“……Well.”艾吉奥盯着他怔了怔,仿佛掩饰似的把酒杯推开,“那么,这里其实并不大……几条街都是转着圈的,镇子里没多少人,有些住在郊外的人也都搬进来了。唯一的景点大概就是哈利湖边那一连串石墙,不过不建议去那里。你不会想错过塔兰泰拉的,是不是?”

他并不在乎什么塔兰泰拉。艾吉奥很快就被拖去跳舞,广场边的小乐队卖力演奏,人群色彩斑斓如活火,直到太阳落山。广场中心的喷泉早已没了水,里面填满了木柴,矗立的雕像上捆着白衣包裹的人偶。晚上九点的钟声响起,人们在狂欢的最后簇拥在喷泉周围点燃了火刑架,人偶在万众狂欢中灼烧殆尽,火星腾空而起,辉映满天渐醒的星辰。

手腕上产生了微弱的灼烫感,有细微的金色透出纤维。阿泰尔隔着衣袖捂住热源,避免被他人注意到。隔着衣袖和护腕,他从外界带来唯一的事物——五个金色小圆盘,被绳索穿在一起——似乎正在呼应被灼烧的人偶,烫得惊人。那些温度在火焰熄灭后逐渐消退,艾吉奥被人群裹挟而去,夜色彻底覆盖了黑星镇,关门闭户重归静寂。

拖着长长星尾的白色大星满天横斜,月光像崩断的弓身般扭曲着。深空之下狂风碧草,明明灭灭如波涛起伏。白色斗篷划过荒草,阿泰尔逐渐远离了黑星镇,抵达了他的目的地。卡寇沙凝重的黑影盘踞在哈利湖旁,倚靠着湖沿的白色小船被硬生生拽上湖面,只一入水船舱就被湖水侵蚀,浊绿的泡沫打着旋,颗粒状的水藻湿漉漉地附在上面,落地生根的同时又似乎在不断扩张。

一望无际的湖面烟波浩渺。阿泰尔踏上船去,白色小船自觉地滑过湖面,向浓雾深处掠去。然而不出千米,船身便遇到了阻碍——空气聚成实体,柔曼的烟云陡然沉凝,小船从里到外发出了细密凌乱的撕扯声。阿泰尔平静地低头观察,幽静深邃的湖水深处,仿佛有黑色的雾气渐渐涌来。

——果然。黑星的范围只有那么大,黄衣国王的一时兴起,昙花开得再久也是昙花。不知道艾吉奥是否有认识到这一点,至少黑星镇上的人们并不在意……

脚下的船板陡然龟裂成碎屑,轻微的气泡冒上来,湖面重归寂静。

水面下从来是另一个世界,越深处便越混沌——何况这又是在哈利湖。于阿泰尔而言,他并不在意水下有什么,毕竟这个世界对待人类本就不太友好,幸而水下会遇到什么他多少有些预见。白色的防风斗篷在水下展开成羽翼,稍后可能会在上浮时有所影响——这次他看清了幽绿水下缓缓盘旋的黑色雾气。湖水深不见底,那些黑雾方圆范围大概有几十米,以某个事物为圆心缓缓盘旋。

护腕上那五个金色小圆盘开始灼烫,肺里的空气也已储量不足。阿泰尔伸手捂住它们,试图上浮。然而那些金色在湖里太刺眼,或者从他入水那一刻就已经被盯上——总之那些黑雾的螺旋舒缓而迅速地扩张开来,雾中透出难以言表的形态,似乎是某种死物,似乎又像某种不曾出现在人类想象中的“人”。

阿泰尔解开斗篷的系带,游向色泽暗沉的水面。白色的布料飘逸地向下沉去,然后被卷入漩涡之中,很快就消失在黑雾深处。阿泰尔望着那一湖深碧的琥珀,觉得自己大概已经被定为那只困于松脂之中的昆虫,而沧海桑田的演化近在眼前。

就在他犹豫着是否要予以反击的时候,突然有只手拽住了他的兜帽,借着水的托举将他直接拽上平地——他从未知的边界径直到了湖边。视野里是满天惶急坠落的大星,天鹰座熠熠生辉。随即星辰被挡住了,艾吉奥的脸俯下来瞪着他。

“你不该来这儿的。”艾吉奥说,“如果好奇,黑星镇还有很多其他地方可供探究。”

“或许吧。”阿泰尔简单地回答。他拧着衣服上的水,望向刚刚还近在咫尺的边际。湖水已经重归平静,水面上柔曼的水雾被风吹拂,漫向黑夜中盘踞的卡寇沙遗址。

“有何感想?”艾吉奥好笑地问,“黑星镇的人们都会避开这里。如果他们想游泳,会去哈利泳场而不是直接往湖里跳。”

“哈利泳场?”

“那里的池水用的都是哈利湖的水,有地下管道连接的。”艾吉奥说着,伸手给他,“我送你回去。明天你还在这里吗?”

阿泰尔跟着艾吉奥往镇上走,年轻镇长的影子随着天空明灭不定的星轨摇摇晃晃,仿佛是浮出地面的黑雾,最终融入无尽的夜。

“……那是明天的事情。”阿泰尔回答。

午夜的钟声敲响。小镇广场的干涸喷泉里重新填满了柴薪,酒吧里的木牌不知何时回到了原在的地方,上面的字迹重归清晰。而正午时消失的老者,也拖着他的木板车离开了镇子,往不知名的地方前进。


评论(2)
热度(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