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辑

【M78】我们曾是星尘Chap.5 树海（希佐希）

说明：ESA版铁三角。逃不出的百特动乱。

Chap.5  树海

    13：00.

对于ESA来说，这本来应该是个平静的下午。昨天刚刚击败一只杰顿，战场打扫完毕，残骸运抵实验室，善后基本完成，顺便确认了未知生命体的身份，一切都合乎逻辑且顺理成章。于是战斗部队接着待命，头疼的轮到研究人员。

ESA研究室里的白大褂来来回回，黑屿森也在通风箱前对着杰顿的残骸敲敲打打，川崎政一边盯数据一边赶报告，桌子旁边窝着个被支使来催报告结果忙着犯困打盹的神原彦。实验室里除了取样锤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就是神原彦的呼噜声，还算是比较安静——直到联络处的人打开广播，让川崎政赶紧去接电话。

“是女孩子喔，约你赶紧去附属餐厅见面喔，要给人家留下好印象喔。”

联络处的接线员不怀好意地提醒，黑屿森也发出一声火焰爆裂般的怪笑。神原彦猛地惊醒，迷迷糊糊地瞥了川崎政一眼：“报告好了？”

“早呢。”黑屿森也八卦，“神原，终于有女孩子约政君喽。”

“是吗？”神原彦上下审视了川崎政一番，语重心长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小心遇到间谍。”

“喂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黑屿森也威胁地挥起取样锤。神原彦耸耸肩，径自离开了实验室：“那我下午来拿报告。”

“下午我和森也要去地下试验场验收实验怪兽。”

“那我晚上来。”

“神原就喜欢和你对着干。”黑屿森也嗤之以鼻，“像个初中小男生。”

“也确实从初中开始的。”川崎政摇摇头，“他就这个脾气。”

黑屿森也鼓励地把川崎政往外推：“别愣了快点去。你都三十五了，把握好机会！”

“你也闭嘴吧。”川崎政无奈地被推出实验室，随手把白大褂塞进了外间的更衣橱。

今天是工作日，连参观的学生都没有，附属餐厅里空荡荡的，只有几个夜里值班的监测部同事跑来加餐。川崎政四下环顾，终于发现临落地窗坐着个长发的陌生女人，正安静地看着窗外，右腕银质手环上的宝石隐隐生光。

“是你找我吗？”川崎政坐到她面前。女人大概二十多岁，面容只能说是清秀，但她五官中某种深沉如海的气质却令人难以忽略。这一个照面，川崎政多少定下了心：看起来不是什么危险人物，而且自己根本不认识这个女人。

“初次见面，我是大川绪子。”大川绪向他点头致意，随即清澈柔和的女声陡然变动，换成了深沉磁性的男性声音，“好久不见，川崎。”

川崎政握着椅背的手一抖：“你是……佐菲？”

“坐。”声音与外貌毫无关联的人间体向他微笑示意，“身体怎样了？”

“在等检查结果。”川崎政知道他是指自己的癌细胞，“自己倒是没有在生病的感觉了……光之国一心同体的治愈能力，与地球的技术相较可谓奇迹。”

“奇迹并不是没有代价的。”佐菲淡然回应，“你接受的只是纯粹的治愈，并不是你们认知中的一心同体。”

“那这位女士……”

“她也不是。出于外交问题，我在地球只是短期任务，不会固定人间体。”透过大川绪的眼睛，佐菲看着川崎政，“考虑的如何？”

“我好像也没别的选择。” 

“不必担心。”佐菲指尖点过桌面，淡蓝色的光圈伸展开来，形成一份报告书，“宇宙警备队的调查许可——以免可能发生的外交事故；另外ESA的外星生命检查装置无法探知附身者。对你来说，无非是短暂地作为载体，其他一切照常。”

“为什么不能联系高层直接调查？”

“因为这次出问题的可能是高层本身。”佐菲望着窗外，“我不在意你们地底下到底藏着什么怪兽——使用什么力量是你们的选择。”

“你们知道ESA在研究……”

“自从农马尔特事件后，地球的一举一动比以前更加引人瞩目。”佐菲说，“你们向来高调。”

“……”川崎政叹了口气，“下午两点前往验收，我这会儿还得回去写报告。”

“那就现在，绪子也有事情要处理。”

“这要怎么……是不是要有个仪式什么的？”

“没那么繁琐。”佐菲说，话到最后已经回到女声。手腕上微微一沉，原本戴在大川绪手上的流星手环已经扣在了川崎政的右腕上。大川绪眉目间的深沉感陡然消去，代之以某种更符合自身性别的柔和气息。而自己的大脑中仿佛加入了另一个意识，虽然“川崎政”的意识仍然清醒，但身体已经不受自己控制。

“我接下来怎么办？”大川绪好奇地问。

“希卡利在ESA后山等你。”不等川崎政反应过来，佐菲径自回答，“那里的柳杉林内部是ESA的封闭试验场，或许会有线索。”

“……”川崎政眼看着原本兴致勃勃的大川绪突然蔫了下去。

“……能拒绝吗？”

“理由？”

“……”

“希卡利那边需要帮忙，我这边走不开。”佐菲目光柔和，仿佛看着闹脾气的妹妹，“拜托你了。”

“……我这就去。”

大川绪长叹一声，起身把椅子塞回原位。佐菲抬手敲了敲窗玻璃，示意她看窗外。大川绪这才注意到，希卡利正坐在附属餐厅对面的车站长椅上，隐藏在站牌的阴影下。似乎是看到了川崎政的动作，向他们微微点了点头。佐菲抬起右腕，流星手环上的宝石微微闪烁予以回应。

“他在外面等你。注意安全。”

——————————————

13：30.

“这边走。”

大川绪没有耽误时间，迅速赶到了车站。然而希卡利似乎并不在意她是否延误，碰面之后立即领着她绕过ESA主体建筑和巡逻队，直接去了柳杉林。

“半年前，ESA所改造的绿蒙斯逃离柳杉林试验场，最终于神社山被击毙。但柳杉林试验场也因控制装置失效而告关闭——绿蒙斯也在此留下了大量与神社山分子结构相同的毒性物质，官方消息称这一事件为放射物泄露。由于相关技术牵连部分核心议员的母星，宇宙法庭压下了这一事件，ESA也将改造怪兽的试验区转移到了位于地下五百米的试验场。”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莽莽林海。原本直通试验场的林间大路早就被ESA封锁，他们只能从林中走。柳杉林茂密的树荫将阳光切割得近乎消失，地上铺满了伴生阔叶树木的落叶，鲜红的寒莓果在碧色间若隐若现。柳杉与榉树枝繁叶茂，凭空割出一派清净。希卡利手里的微型装置凭空划出光屏，显示出林中的空气质量指数，光之国的科学家检查着各项数据，目光严肃。

“这里还只是外圈，空气质量就开始断崖式下跌了。”

“……”大川绪默默递过来一个消防面具。

“……我用不着这个。绿蒙斯的毒性对宇宙人威胁较低。”

“佐菲叮嘱的。”大川绪戴上自己那个，声音顿时沉闷起来，“他说曼被绿蒙斯毒到过，让你别逞强。”

“……”希卡利默默接走面具戴好，继续向林深处走。大概半小时后，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被铁丝网围着的大片空地。周围的树林被刀切过一般整齐，地上残余的树墩被巨兽留下的足印直接踩进土壤里，长出了厚厚的苔藓。远处隐约可见藏在绿荫间的监测楼，显然已经荒废许久了。

“就是这里了。”希卡利说，光屏显示的空气指数已经跌到了不适宜人类活动的层面，“接下来可能会很危险，跟好我。”

骑士气息切开了封锁线和电网，希卡利和大川绪穿过林间空地和建筑防御网的残骸，小心翼翼地绕进了几成废墟的监测楼。

经历了绿蒙斯的毒气攻击，监测楼仍然保持着基本完整的架构，只是满楼破碎的玻璃窗和地面喷溅状的血迹还能提醒当日撤离时的混乱和危险。一楼的地板缝隙早已被荒草占领，头顶开裂的楼板偶尔漏下一点泥灰和纸质材料的碎片。希卡利看了看门口玻璃框里糊成一片的办公室示意图，径自走向了安全通道。

“这里能找到什么？”大川绪问。

“在地球人看来什么都没有。”希卡利说。他在三楼停了下来，走进了门窗歪斜的实验室。试验台上的试管药剂已经乱七八糟，好在电脑还比较完整。希卡利徒手撕开了主机外壳，开始仔细地拆硬盘。

大川绪在一旁的档案柜里翻来翻去。里面的纸质资料要么被带走，要么已经腐朽成灰，能看清楚的字都少的可怜。她翻了一会儿就觉出无趣，直到被柜子底部的一个相框吸引了注意力。相框脸朝下扣在地上，大川绪找了个被砸掉底座的铁架台，硬是把相框撬了起来。她擦掉上面的灰，这才发现照片上是穿着博士服捧着生物学博士证书的黑屿森也和川崎政。

“原来他们两个是同学。”大川绪自语。

“谁？”希卡利的声音闷闷地传过来，大川绪举起相框给他看：“佐菲那个临时人间体，他和黑屿是同学。”

“据我所知，地球学习地外生物学的人并不多，他们认识不意外。”

“我和绫漂流到地球认识他的时候，黑屿学的还是材料学。”大川绪把照片抽出相框，打算拿回去给藤原绫看看，“听说‘月之女’撤往地球的行星级飞船设计团队里还有他，那家伙到底有几个学位啊。”

希卡利早已拆完了硬盘，此时拍打着手上的灰尘没有接话。

“希卡利，你对黑屿森也了解多少？”

“并不多。当时我们同属外部顾问，但并不是同一个研究团队，也没有见过面。”希卡利回答，“我的研究领域主要在生物科学一系，当时只负责为你们每个人的武器进行光纹权限的设计调整。”

“……光纹？那是什么？”

“根据研究，地球人和月球人的生命力同样具有波粒二象性，甚至具有与光之国人类似的光脉反射。因此通过拓印可以得到每个人独一无二的衍射图，也就是光纹——与地球人的指纹相仿。”

“原来是这样。”大川绪恍然大悟，“这就意味着我们也能成为光吗？”

“很难，毕竟基础生理结构无法改变。”希卡利否定了她的想法，“光纹芯片就是借助这个理论进行‘月之女’战斗权限的开关。百特星人动乱前，发生了大规模渗透事件，大量情报被泄露，波及甚广，为此我开发了光纹芯片。当时的技术其实并不完善，只有分辨真假的基础作用，直到‘月之女’计划才算是真正应用。”

“……这些算机密吧？我听到这些没关系吗？”

“‘月之女’的存在比这些更机密。”希卡利说，他瞥了大川绪一眼，“一直忘了问，你的武器呢？你们的武器都是按照自身战斗习惯设计，按理说应该随身携带。”

“我们离开月球时战斗资格被冻结，武装被解除。武器……不知道还在不在。”大川绪低下了头，“如果当时有武器，可能也不会是现在的结果。”

“我只知道被宇宙法庭审查前，月球将你们送到了地球，避免了可能的审判。”希卡利疑惑地发问，“但是艾斯到达地球的时候，除了夕子再也没见到其他月球人。他当时忙于保卫地球，也没能查到什么东西——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川绪犹豫着。她看不见希卡利的表情，但科学家对自己研究成果的担忧却明明白白地放在了话音里。

“在地月系第一拉格朗日点，我们的飞船编队遭到了突袭。”大川绪深呼吸，经过消防面具过滤的空气仍然有异样的味道，“当时我、我妹妹和绫同舱，袭击时舱室被破片撕开了破口。为了救我和妹妹，绫受了重伤，失去了战斗能力。而我妹妹……也没能回来。”

希卡利静静地看着她。隔着面具，月球女孩的声音近乎颤抖。

“当时已经过了拉格朗日点，飞船发射的救生舱被地球引力捕获，至少平安降落在地球上。这些年来，我们也在努力地找寻其他人，但得到的消息并不乐观。尤其是最近几年，很多‘月之女’都无端被害，我们却抓不到任何线索。”

希卡利低声叹息：“那时月球与光之国结盟，或许因此成了百特星人的目标。”

“这是预料范围里的大局走向，我们并没有置喙余地。”大川绪咬着牙，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但如果当时我们可以反抗——不，如果现在我们还有回去的机会——”

她苦笑着摇摇头：“我在想什么——虽然我们是作为战士而生、作为战士被培养、又被剥夺了战斗权被同胞抛弃，但现在还能在地球上平凡度日——我似乎不应该抱怨什么。但我仍然想拥有力量，我知道这一切还没结束。”

“战争永远不会结束，它只是还缺少理由。”希卡利喃喃道。

建筑地底传来了不祥的轰隆声，打破了室内压抑的沉寂。屋顶的泥灰被震荡得悉索掉落，希卡利站起身，目光冷了下来。

“看来ESA撤离的不太彻底。”科学家说，“这是怪兽的声音。” 

（待续）